父亲的回忆——80年风云10:珊瑚咏

从1958年进入珊瑚厂到2018年终结在南海化学的60年工作期间,我从事和接触的都是高分子化学产品,也可以说它是我后半身事业的交响乐。下面按三个乐章分别阐述:珊瑚咏——神龙吟——南海颂。  

       珊瑚咏

珊瑚厂是我进入高分子化学行业的启蒙,是小分子物质通过化学反应一步步转变成高分子物质实践过程和理论推断的具体体验。珊瑚厂当时的厂长顾强(他也是个转专业军人)是个开拓进取的人,没有太多的条条框框,敢于使用人才,我当时的脱颖而出全靠他的鼓励支持。我当先进、参加新产品试验、能进业余工大都应该都与他有关。
珊瑚厂的全套有机玻璃的生产技术是私营时期由旅日华侨巫万居带入的。因此珊瑚厂技术部门保留了大量日文的技术书藉。我进厂时对日文可说是目不识丁。待到学识提高就有了学习日语读懂这些资料的愿望。正巧当时上海人民广播电台展开日语广播讲座,我就通过听广播讲座初步学会日语,并去外文书店补齐了日汉辞典、日语外来语辞典、日本汉字读音辞典等工具书。开始生吞硬剥去读那些留存资料,并查找更多新的资料,还尝试去读懂日文专利说明书。最终达到借助辞典阅读或笔译日文科技书籍的水平。甚至某些化学专业的英语名词我也是通过日语认识的(因为日语的专业外来语几乎百分百是音译的)。
在珊瑚厂我到过很多部门,如技术科、质监科、合成车间、聚合车间、航空有机玻璃车间、502胶车间等。有的当工人、有的当技术人员、有的当负责人。既担任过管理工作、也负责过具体项目的开发。既有顺畅日子、也遭遇过逆境。在不顺心时可能不愉快过,但今天看来不论好坏一切都是有益的生活和生产体验。如在合成车间倒三班恰恰补足了我对有机合成工艺的认识程度。去502车间当小头头,则体验了将实验室中试结果转化为工业规模生产的全过程。虽然文革后期让我到质监科任副职,可能是领导对我的重用,但事实上我对化学分析一向兴趣并不大。尽管如此我当时还是强迫自己去市科协听完全套气相色谱课程,掌握了这一重要的质监手段。而且没有想到的是,三十年后在制订羟烷基酰胺产品标准时它还真起了关键作用。
我参与或主持过珊瑚厂早期有机玻璃的几乎所有新产品研究工作:从最早人民大会堂大厅红五星等装饰材料,到现今已普及全国的有机玻璃兰球板,特厚(>100mm)有机玻璃、珠光有机玻璃、闪光有机玻璃、选波有机玻璃、防辐射有机玻璃及航空有机玻璃等。

  • 我最早发表的专业文章是:我厂有机玻璃预聚合操作中的技术革新 [J] 化学工业 1959(2)
  • 后来又同马炜栋一起发表:珠光塑料的生产方法 [J] 化学世界 1965(3)
  • 其后还有:瞬间粘合剂 [J] 科学普及 1977(5)
  • 我以第二执笔人的身份,参加以下专著的编写:
  • 有机玻璃及同类聚合物 [M] 上海人民出版社 1975
  • 有机玻璃及同类聚合物 [M] 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 1979
  • 国外有机玻璃生产技术进展 [M] 上海科技情报研究所 1977
  • 医用高分子 [M] 上海科技文献出版社 1980
  • 粘合剂及其应用 [M] 上海科技文献出版社 1981

在航空有机玻璃车间的去留,曾经是我内心最大的创伤,虽然我从未在公开场合表露过。珊瑚厂的航空有机玻璃从立项、研制、分析到带队去外地学习参观,作为当时唯一技术人员,我曾下过功夫、作过深入研究,后来还发表过文章:国外有机玻璃发展动向 [J] 合成材料 1974(6)、聚甲基丙烯酸甲酯耐光性的改进 [J] 合成材料 1975(4),自认至少是项目骨干之一。然而当正式组建航空有机玻璃车间时,却任命一名新进的大学毕业生作为技术员,将我排除在外而另行安排工作,这使我郁闷好一阵子。虽然没有人向我解释过此事,但我知道就像在洛阳经历过的那样,家庭问题魔障肯定是它的根本原因。
应该承认参加航空有机玻璃的研发对自己业务水平的提高大有裨益。因为当时国内仅有一家正规的生产厂商锦西化工厂(它是苏联援建的156项工程之一),可是产品合格率并不高,国家有意让珊瑚厂也参与试验。经中科院北京化学所、长春光机所等专家的分析测试,土法生产的珊瑚厂提供的样板合格率却高于洋法生产的锦西厂产品,他们认为原因可能与不同生产工艺方法形成的产品分子量分布差异有关。专家的分析方法和手段,及平时的接触交流,对我有很大启发,让我获益匪浅。也引起我更深入研究的兴趣,认为不仅是现有的 2# 航空有机玻璃,随着歼击机飞行速度提高 3# 航空有机玻璃、4# 航空有机玻璃——都将是未来研究的课题。因此我认为中止我参与航空有机玻璃的工作无异于阻断我对有机玻璃的深入研究,内心的失落感难以言表且无处诉说。但随着岁月的流逝,我逐渐明白过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不正是关闭了航空有机玻璃研究的大门,防止走进技术钻研的死胡同,使自己开拓眼界,去探索更多类型聚合物产品的研究方向,获得更大发展的自由空间。我虽然离开航空有机玻璃产品的研究,但其研究方法、手段和经验却仍然留存脑海之中,岂不是更宝贵的精神财富?